2009年1月3日 星期六

《睡人》第三章〈回顧〉譯評

《睡人》,奧利佛‧薩克斯著,范昱峰譯,時報出版:台北,1998。
Oliver Sacks, Awakenings, Random House, 1990.


[譯文] 佛洛伊德也一再提醒,必須明白區分「患病的容易性」和「患病的需要」。譬如易患偏頭痛是一回事,需要疾病發作作為不履行約定的藉口,又是另一回事。叔本華的理論是說,世界以兩方面—理念和意志—呈現出來。兩者截然不同,卻又密切結合。(頁205)
[原文] Freud reminds us repeatedly that we must clearly distinguish the liability to illness from the need for illness: it is one thing, for example, to be migraine-prone, and another to want an attack as an excuse for breaking an unpleasant appointment. Schopenhauer’s thesis is that the world presents itself to us under two aspects- as Will and Idea- and that these two aspects are always distinct and always conjoined; that they totally embrace, or inform, one another.

改譯:佛洛伊德一再提醒我們,必須清楚辨別「容易生病」以及「需要生病」兩者的不同,例如:慣性偏頭痛是一回事,而把偏頭痛當作臨時取消約會的藉口,則另當別論。依叔本華的理論,世界係以兩種面向呈現—也就是意志和理念,兩者之間截然不同,卻又融為一體,彼此互相涵蓋。

譯評:‘liability to illness’原譯者翻為。「患病的容易性」稍嫌抝口,建議改為「容易生病」,這樣一來也可和後面的‘need for illness’「需要生病」互為對稱。原譯文中的表達「需要生病」的舉例--「需要疾病發作作為不履行約定的藉口」,「疾病」二字在語意上並沒有和前者的「易患偏頭痛」形成對應關係,但在原文中,這兩者是有對應關係的。因次改譯為「而把偏頭痛當作臨時取消約會的藉口,則另當別論」。原文中的最後一個子句 ‘that they totally embrace, or inform, one another.’,原譯文中也沒有翻譯出來。這似乎也是譯者在本書中常見的「技術性漏譯」,有些漏譯對表達原文並無關鍵性的影響,但有些原文未譯出,則對於原作者欲以不同字眼或角度形容病徵的文字,造成相當程度的削弱力量。



[譯文] 疾病再發的最初症狀,就是出了毛病的感覺。這點極為明顯,值得特別強調。(頁206)
[原文] The first symptom of returning disease, of going wrong, is the sense that something is going wrong. This so-obvious point cannot be emphasized too strongly. (p. 249)

改譯:疾病再發的初期症狀,就是意識到有什麼地方不對勁,但我們卻無法特別強調這個明確的意識起點。

譯評:這裡說的是疾病再發最初期,病人自身的自覺。也就是他們自己會立刻意識到有哪個地方不太對勁,但這時病徵也許尚未完全出現。 ‘This so-obvious point cannot be emphasized too strongly’原譯文中翻成「這點極為明顯,值得特別強調」,與原意相去甚遠。筆者試圖改譯為「但我們卻無法特別強調這個明確的意識起點」,也就是說,意識的產生只是病人自身的一種潛在自覺,他無法從這個起點,開始描述出一連串的病徵,也無法明確說出他的身體到底出了什麼狀況,這一段筆者在閱讀時覺得有點玄,很難詮釋。



[譯文] 矛盾的是,這些症狀最初的表現卻是足以誤導的「過度健康」。例如L先生就從超級健康的情況,悄悄地、逐漸滑到病態的快樂狀態。它們過度膨脹,超出合理的範圍,同時播下稍後崩潰的種子。其實,「過分」本身就是崩潰的第一跡象,顯示存在著無法滿足的需求。某部分的不滿足導致的貪婪,永遠無法滿足。(頁207)
[原文] Paradoxically, deceptively, such exaggerations first appear as excesses of health, as exorbitant, extravagant, inordinate well-being; patients such as Leonard L. slip by degrees, almost insensibly, from supreme well-being to pathological euphorias and ominous ectasies. They ‘take off,’ they exorb, beyond reasonable limits, and in so doing sow the seeds of their subsequent breakdowns. Indeed, exorbitance is already a first sign of breakdown: it indicates the presence of an unmeetable need. Defect, dissatisfaction, underlie exorbitance: a ‘non-enoughness’ somewhere leads to greed and ‘too-muchness,’ to a voracity and avidity which cannot be met. (p. 250-251)

改譯:矛盾又令人困惑的是,病患初期的「過分健康」(身體狀況過於良好)通常只是誇大不實的障眼法。以L先生為例,他就從超級健康的情況,不知不覺演變到病態的興奮和狂喜。這些病態的極樂狀態一發不可收拾,超出合理範圍,為後期的崩潰埋下伏筆。事實上,過分本身即是崩潰的徵兆之一,因其表示病患本身存在某種無法滿足的需求。不足是過分的基礎因子,「不滿」引發貪婪與過量,最後導致無法填滿的欲望。


譯評:這一段原文裡,作者用了很多字義相近的疊字形容病患由健康慢慢產生一種無可抑止的貪婪,最後導致崩潰。在處理的手法上,原譯者將字義相近的字詞由一個單字統整代表,的確是不錯的方式。但筆者的疑問在於,這樣做是否無法貼切傳達原作者多層次的文字敘述?
另外, ‘take off’原譯文中翻成「過度膨脹」,但筆者以為, ‘take off’應有「不受控制」之意,因此改譯為「一發不可收拾」。在原譯文中,常以「它們」或「他們」處理原文中的 ‘they’,筆者以為,有時候還是必須把 ‘they’所意指的主詞清楚翻譯出來,才不致造成讀者的困惑。

2008年12月19日 星期五

《睡人》第二章〈甦醒記〉- 郝斯特‧Y 譯評

《睡人》,奧利佛‧薩克斯著,范昱峰譯,時報出版:台北,1998。
Oliver Sacks, Awakenings, Random House, 1990.


[譯文] 但這些正常自在的時段,可能毫無預兆地就被動作、說話、思想打斷,於是她又像電影的停格一樣僵住了。這種靜止狀態可能持續一秒鐘或一小時,她自身的任何隨意動作都無法破解(這個時候的這種動作,事實上也是無法想像的)。它們可能自動消失,也可因輕輕一碰或外界聲音而消失。於是她又恢復正常順暢的說話、動作或思想。這些狀態的持續時間毫無主觀的因素:它們和觸動症狀的靜止相同。(頁89-90)

[原文] But these normal , free-flowing periods may be interrupted- with great suddenness, and no warning- by sudden cessations of movement/ speech/ thought, so that Mrs. Y. will suddenly be arrested like a film in a ‘freeze-frame.’ These still-states may last a second or an hour, and cannot be broken by any voluntary action from Mrs. Y. herself (indeed such action is impossible and unthinkable at such times). They may cease spontaneously, or with the merest touch or noise from outside, and then Mrs. Y. moves immediately again into free-flowing motion/ speech/ thought. These states have no subjective duration whatever: they are identical with the standstills which started her illness. (p. 111)

改譯:這些正常順暢的時刻,可能在出乎意外且無預警的情況下被打斷,剎那間,Y太太的動作、言語和思考嘎然而止,就像電影裡的停格畫面,整個人凍結了。類似的靜止狀態可短可長,可能只有一眨眼的時間,或長達一小時之久,而且Y太太無法靠著自發力量恢復正常(說實話,在這種情況下,要她使力根本是天方夜譚)。靜止狀態可能自動消失,也可能因外界的輕微碰觸或聲響而停止,這時,Y太太又恢復順暢的動作、言語和思考。這些突發的靜止症狀到底會持續多久,誰也說不準,如同發病初期的突發性僵化,沒有一定的期限。

[譯評] 這一段大致說來並無太大的問題,只不過譯者常犯的毛病是停留在字面上的解釋,逐字逐句翻,整段讀起來就是不大通順,常常要反覆讀上好幾遍才能真正理解Dr. Sacks這裡描述的病徵。

問題子句一:「她自身的任何隨意動作都無法破解」--'broken'在此翻為「破解」似乎突方便而停留在表面的意義。這裡應該是指,Y太太無法靠自己的力量終結這種靜止狀態恢復正常(而非破解)。

問題子句二:「這個時候的這種動作,事實上也是無法想像的」-- 原譯者常犯的一個問題在於,使用過多的指示形容詞和指示代名詞。「這裡」和「那裡」用的太多,常常使讀者不清楚到底指涉的是什麼。原文裡面出現很多 ‘these’,筆者認為應該要把指涉的對象翻譯出來,整個句子才能達意。

問題子句三:「這些狀態的持續時間毫無主觀的因素:它們和觸動症狀的靜止相同。」很明顯的又是一個貼著字面意義翻譯的句子,這裡應該是指病徵持續的時間並沒有主觀的定見,可長可短,依病情嚴重程度及發展而定,但是如果僅僅譯為「毫無主觀的因素」,相信應該沒幾個人看得懂吧?由於Y太太發病初期就曾出現這種突發性的動作靜止,因此在這裡的 ‘identical’意思是說,這裡提及的突發性「全面靜止」,和發病初期的症狀一樣,沒有一定的持續時間或復原時間。




[譯文] 非常激動時,她會有運動性狂亂:各種不同的幻想、知覺以極快的速度接踵而來;這時她難過而無能為力。還好這些情形不常發生。這種狂亂都有時間和空間支離破碎的情形。(頁91)

[原文] At times of great excitements, Mrs. Y. may experience a kinematic ‘delirium,’ in which a variety of perceptions or hallucinations or hallucinatory patterns may succeed one another with vertiginous speed, several a second; she is quite distressed and disabled while such deliria last, but they are, fortunately, quite rare. Such deliria go with a fragmentation of time and space itself. (p. 113)

改譯:Y太太在極度激動時,會出現運動性譫妄,各種知覺或幻覺接踵而來,速度快到讓人暈眩;若持續發生譫妄,Y太太的情緒會相當低落,無力面對,幸好這種情形不常發生。譫妄的症狀包括對於時間、空間的認知錯亂。

譯評:'delirium'應譯為醫學名詞「譫妄」。

問題子句:「這種狂亂都有時間和空間支離破碎的情形」-- 按照字面直譯是沒錯,但何謂「時間和空間支離破碎的情形」,就讓人匪夷所思了。這裡的意思應該是指,病患會因出現譫妄,而造成短暫的時空錯亂,分不清楚今夕是何夕,自己身處何方。因此筆者試圖改譯為「譫妄的症狀包括對於時間、空間的認知錯亂」。



補充資料:
譫妄(delirium):定義為急性發作的意識障礙及認知改變,持續數小時到數天。特徵為同時出現意識及記憶力、定向力、注意力、知覺、思考、情緒精神運動行為以及睡醒週期之障礙。譫妄之主要臨床表徵包括急性發作;意識障礙導致知覺、記憶之功能異常;合併有潛在的嚴重疾病。其他可能伴隨之精神異常現象包括睡眠週期紊亂、日夜顛倒、情緒不穩定、易怒、發生幻覺及行為舉動失常等。疾病病情正加重之患者,若出現急性之精神狀態改變、視幻覺、神智障礙、好好壞壞起伏不定、喪失定向感(亦即對人、事、時、地分不清楚),均應懷疑有發生譫妄之可能。

2008年12月10日 星期三

《睡人》第二章〈甦醒記〉- 羅伯特‧O 譯評

《睡人》,奧利佛‧薩克斯著,范昱峰譯,時報出版:台北,1998。 Oliver Sacks, Awakenings, Random House, 1990.


[譯文] 聲音急促而且有障礙的傾向。他自己說得很生動:「單字衝撞在一起,互相干擾,在出口處擠成一團。」(頁73)
[原文] Mr. O’s voice was more hurried and showed some tendency to block: this was vividly described by Mr. O himself: ‘The words clash together: they interrupt one another: they jam the exit.’ (p. 91)

改譯:O先生說話速度很趕,聲音聽起來不流暢,按照他自己生動的描述:「 字和字黏在一起,上一個字還沒說完,就被下一個字打斷,想說的話到了嘴邊卻無法順暢的說出來。」

[譯評] 這個句子的原文形容那種「想說的話無法一個字一個字好好說出來」的感覺,真的很生動,但是原譯文僅是逐字直譯,並沒有譯出原文的味道。其中最有問題的是"they jam the exit"這一句,在這裡的'exit'其實是指「嘴」,意思就是所有的字都擠在嘴邊,好像要搶著出去一樣,沒有辦法好好的一個一個字清楚地說出來。因此筆者試圖以意譯的方式,將這一個活潑的句子改譯一遍。



[譯文] 我反而覺得他的感覺都已扯裂、誤置、分散了。他所採取的保護措施複雜的無可想像。他是自愛狂,不太在乎外面的世界。(頁72)
[原文] I had the impression, rather, that his affects had been splintered and displaced and dispersed, in some unimaginably complex but clearly protective fashion. He was a very narcissistic man, not too concerned with the world. (p. 90)

改譯:我倒有種感覺,他的情感以超乎想像的複雜方式四分五裂、放逐消散,很顯然地,他替自己套上一層保護膜,外人看不出任何波動。他極度自戀,不太關心周遭的事。

[譯評] 這一句的問題出在'in some unimaginably complex but clearly protective fashion.' 原譯文為「他所採取的保護措施複雜的無可想像」,但原文的'unimaginably complex' 似乎是形容病患的情感分裂四散的狀況,而非保護措施本身。以字義上來解釋,病患不輕易流露情感,好像包了一層保護膜,看不出任何情感的波動。另外,'narcissistic'似乎也有更好的譯法,「自愛」容易誤導讀者,也許譯為「自戀」會比較妥貼。



[譯文] O先生從不表示失望、生氣或忌妒服用左多巴效果良好的病友。但他以改變行為來表達他的感受。(頁74)
[原文] Mr. O never voiced any disappointment as such, or anger, or envy of those round him who had done well on L-DOPA, but he showed his feelings in a change of behavior. (p. 92)

改譯:對於那些服用左多巴後藥效良好的病友,O先生從未說出任何一句失望、憤怒或妒忌的話語,而是透過改變行為表達心裡的感受。

[譯評] 這句話的原譯其實沒有什麼大錯誤,只是原文中'voiced' 和 'showed' 兩字是以斜體印刷,大家都知道,除了書名會以italic印刷以外,在段落中若是以斜體印刷,必定是作者特別強調,或想引起讀者特別注意之處。若仔細比對這兩句,這裡的'voiced' 和 'showed' 其實要強調的是O先生他雖然嘴上不說,但他以行動表示,讓周遭的人瞭解他的想法。原譯文對於'voiced' 便未搔到癢處,因此筆者試圖改譯,希望可以更貼近原文點出「說」和「做」不同方式的原意。



[譯文] 他從不令人討厭,可是難以親近。(頁74)
[原文] He was never disagreeable, but he became less accessible. (p. 92)

改譯:他這個人不難相處,只是難親近。

[譯評] 'disagreeable' 和 'accessible' 在原文有押韻腳,兩個短子句念起來有種詩的韻味。其實原譯文字義上並沒有錯誤,只是筆者試圖運用中文達到「押韻頭」的作用,利用兩個「難」字,讓讀者體會「難相處」和「難親近」之間的差別。(也許太過鑽牛角尖了)



[譯文] 這時他安靜不說話,沒有嘮叨,沒有思想的壓力。(頁74)
[原文] He too would be silent, exempt from the nagging and pressure of though. (p. 92)

改譯:少了讓人不得安寧和充滿壓力的思考,他也隨即安靜下來。

[譯評] 原文的'nagging' 應該是形容「思考」這件事帶來的影響,翻成「嘮叨」,會讓人搞不清楚到底是誰在嘮叨?是病患自己的幻聽嗎?筆者試圖將前後兩句對調,譯文的句構也會比較通順。


[譯文] 軸性肌緊張不足嚴重得無法忍受,結果軀幹在腿部成直角彎曲。(頁75)
[原文] His axial dystonia became almost unbearable, forcing his trunk at right angles to his legs. (p. 92)

改譯:軸性肌無力症令他的身體吃不消,使身體和雙腿成直角彎曲。

[譯評] 查了一些資料,發現'dystonia'對於巴金森氏症或重症病患來說,是一種常見的病徵,叫做「肌無力症」,可能造成病患無法順利「指揮」身體進行某些動作,或是造成癱軟,這裡的病徵是病患的身軀無法打直,長期呈現九十度的彎腰。

2008年11月26日 星期三

《睡人》第二章〈甦醒記〉- 蘿絲‧R 譯評

《睡人》,奧利佛‧薩克斯著,范昱峰譯,時報出版:台北,1998。 Oliver Sacks, Awakenings, Random House, 1990.


[譯文] 著迷期間,她覺得她的「思想停頓」,只能想到注視的目標。如果注意力被吸引,想法就改變。(頁62)
[原文] During the periods of ‘bewitchment’ or fascination, Miss R. had the feeling that her ‘thoughts had stopped,’ and that she could only think of one thing, the object of her gaze. If, on the other hand, her attention was distracted, the quality of thinking would suddenly change. (p. 81)

改譯:每當出現這種像是被「蠱惑」的情形,R小姐的感覺是她的「腦袋停格」,思路只能停留在她所注視的物體上。而一旦轉移注意力,思路的屬性也會突然跟著改變。

[譯評] 由於這個症狀並非持續發生,在此‘periods’一字筆者改譯為「每當出現….的情形」。 “thoughts had stopped”原譯文按字面翻成「思想停頓」,讀起來翻譯味兒稍微重了些,筆者試圖把它改為「腦袋停格」,意思就是腦袋像是被下了蠱,思路突然中斷。而“If, on the other hand, her attention was distracted,”則很明顯又是一個字義上的誤譯,’distract’應該是轉移注意力,而非「注意力被吸引」。因為病患的思路只能跟著所注視的物體走,因此只要拿另一個物體轉移其注意力,則病患的思路也會瞬間跟着改變。



[譯文] 大部份的時候,腦中「空空洞洞,一片空白,完全沒有思想。」好像是被迫擋掉難以忍受的「時間錯誤」--感覺到的年齡和實際年齡之間,有著半個世紀的差距。(頁68)
[原文] For most of the time, however, there is ‘nothing, absolutely nothing, no thoughts at all’ in her head, as if she is forced to block off an intolerable and insoluble anachronism-- the almost half-century gap between her age as felt and experienced (her ontological age) and her actual or official age. (p. 87)

改譯:然而,大部分的時候,腦中「空空洞洞,一片空白,完全沒有思想」,她似乎被迫省略難以忍受且解釋不清的「時空錯亂」,心智年齡和實際年齡中間差距的五十年對她來說是個謎。

[譯評] 這是一個複合的長句,筆者覺得比較棘手的問題在後面的子句,“the almost half-century gap between her age as felt and experienced (her ontological age) and her actual or official age.” 原譯文中,對於這兩種指涉的不同年齡,只針對所謂的 ‘common English’翻譯 (意即‘felt and experienced’ 和‘actual’ ),類似處理方式在前言部分也出現過,目的為了讓一般讀者容易理解,並且巧妙避開重覆用字。雖然如此,但是這個長句的處理方式仍然不是很清楚,'block off' 翻成「擋掉」就不是很通順—為什麼要「擋掉時間錯誤」呢?因此筆者在此改譯為:她似乎被迫忽略難以忍受且解釋不清的「時空錯亂」(原譯文的「時間錯誤」語焉不詳)。換句話說,患者R小姐似乎被迫跳過患病後到清醒中間差距的五十年,在她清醒後,想不起任何有關這段對她而言「消失」的時光到底發生什麼事。

2008年11月20日 星期四

The Executive Brain《大腦總指揮》前言譯評

《大腦總指揮》,高德伯原著,洪蘭譯,台北:遠流,2004。
The Executive Brain: Frontal Lobes and the Civilized Mind. By Elkhonen Goldberg. New York, Oxford University Press, 2001.


以下譯評針對Dr. Oliver Sacks所寫的前言,譯為「創造一個總裁腦」。


[譯文] 這就是額葉的主要功能,使有機體不再局限於固定的反應形態,使心智表徵享有自由、想像力及其他的可能性。(頁15)
[原文] This is the central role of the frontal lobes, one which releases the organism from fixed repertoires and reactions, allows the mental representation of alternatives, imagination, freedom. (p. viiii)

改譯:額葉的主要作用,在於使生物不再受限於固定的功能和生理反應,使大腦呈現有抉擇能力、想像空間和自主的風貌。

[譯評]
1. 原文中的’organism’譯為「有機體」,似乎改成「生物」比較妥當。筆者本來想改譯為「人體」,但上一段中提到不僅人類有額葉,其他生物(例如猿類)也有。因此這裡改譯為「生物」而非「有機體」。
2. 原文中的’repertoires’譯文中並沒有翻出來,似有漏譯之嫌。
3. 原文中的’alternatives’譯文中比較明顯的對應字句應該是「其他的可能性」,洪教授將原文中的順序稍作調整。但是在這裡的’alternatives’, ‘imagination’ 和’freedom’應該是指大腦所展現出來的三種風貌或特色,因此,筆者將’alternatives’改譯為「抉擇能力」,’imagination’改譯為「想像空間」,而’freedom’改譯為「自主」。



[譯文] 額葉是大腦的指揮,協調大腦一千個樂器的演奏。(頁16)
[原文] The frontal lobes as the brain’s conductor, coordinating the thousand instruments in the brain’s orchestra. (p. viiii)

改譯:額葉扮演傳導體的角色,負責協調大腦中數不清的腦神經,使其各得其所。

[譯評] 原文中的’thousand’意指「為數眾多」、「無數」,並不一定要按字面上譯為「一千個」,因此筆者將這個字改譯為「數不清的」。此外,’thousand instruments in the brain's orchestra’其實是個比喻,在翻譯手法上,直譯並非唯一選擇,因此筆者試圖將一位「樂團指揮」真正的功能寫出來,並且帶入額葉之所以被比喻為「指揮」的背後涵意,意即它的存在,在於讓各部位的腦神經都能發揮各自應有的功能。

2008年11月15日 星期六

Mapping the Mind 《大腦的秘密檔案》前言 譯評


[譯文] 這些居於科學研究頂尖地位、經常得在混亂中搶奪研究資源的人,對自己研究的應用潛力通常是三緘其口。(頁14-15)
[原文] For people at the leading edge of scientific research, where findings are often hyped in the scramble for funding, they are oddly reticent about the potential usese of their work. (p. 2)

改譯:在科學研究領域裡,為了爭取研究經費,頂尖科學家每每大肆宣揚自己的研究成果,卻不肯透露這些研究可能的用途。

[譯評] 這句話的問題點出在「經常得在混亂中搶奪研究資源的人」,'hype'正確原意如下,因此這裡應該是指在科學研究的領域,只有在分搶研究經費這塊大餅時,才會到處宣傳自己的研究結果(有點諷刺),但是對於這些研究成果可能應用在哪些地方,他們卻又故作神秘、三緘其口了。

hype:
"excessive or misleading publicity or advertising," 1967, Amer.Eng. (the verb is attested from 1937), probably in part a back-formation of hyperbole, but also from underworld slang sense "swindle by overcharging or short-changing" (1926), a back-formation of hyper "short-change con man" (1914), from prefix hyper- meaning "over, to excess." Also possibly influenced by drug addicts' slang hype, 1913 shortening of hypodermic needle. In early 18c., hyp "morbid depression of the spirits" was colloquial for hypochondria (usually as the hyp or the hyps).

感謝洪教授指正與補充資料。



[譯文] 那份報導並不正確,太過誇張,而錯誤的訊息深入人心後,不是科學家出面澄清就可以改正過來的。(頁15)
[原文] The story to which the cover related was not inaccurate or sensational-- its fault seemed to be its very existence. (p. 3)

改譯:這篇封面故事的報導內容屬實,當時也沒引起太多矚目,但錯就錯在時代週刊根本就不該刊出那篇報導的。(註:時代週刊出現在上一句,就是這篇報導刊載的地方,這裡不妨一提。)

[譯評] 很明顯的,洪教授誤讀了原文。原文裡面明明出現的是'was not inaccurate',負負得正,意思應該是說那份報導字字屬實,內容也沒引起太多注意,問題出在科學家們對於「外行人」的任何報導都覺得很感冒,如此而已。這些吃過虧的科學家才不管你報導的是否屬實,反正只要不是同行,講什麼都會被嫌棄。破折號之後的子句"its fault seemed to be its existence"指的就是這個意思,這篇報導的存在就是它的原罪,它根本不該出現的。


此外,洪教授想像力十足,譯文中間常常出現原文不存在的字句,比方說「萬一他們的研究成果被專以煽情、聳動為訴求的小報拿去大作文章,下場就會跟那些研究基因的學者一樣。」(頁15),這句的原文其實只有'....if their work is ever subjected to the tabloid treatment that has been meted out to their opposite numbers in genetics.' 裡面僅僅提到'tabloid',並沒有她加油添醋的「煽情、聳動」字眼。而'their opposite numbers in genetics' 裡,'opposite' 這個字該翻反而沒翻出來。

2008年11月13日 星期四

《睡人》第二章〈甦醒記〉- 法蘭西絲‧D 譯評

《睡人》,奧利佛‧薩克斯著,范昱峰譯,時報出版:台北,1998。 Oliver Sacks, Awakenings, Random House, 1990.


[譯文]「我的一些瑣碎普通的症狀,你自己可以看出。但是主要的症狀是:我無法開始也無法停止。不是無法動彈就是被迫加速,好像沒有中間狀態。」(頁29)
[原文] “I have various banal symptoms which you can see for yourself. But my essential symptom is that I cannot start and I cannot stop. Either I am held still, or I am forced to accelerate. I no longer seem to have any in-between states.” (p. 40)

改譯:「一些沒什麼大不了的老毛病我就不提了,你看了就知道;最重要的問題出在我無法支配身體的動與靜,不是動彈不得,就是不由自主地暴衝, 我好像沒辦法保持在這兩種極端之間的一般狀態。」

[譯評] 這一句是由巴金森氏患者Frances D. 女士口中說出,對象是Dr. Sacks。主要的問題出在--"I cannot start and I cannot stop." 原譯文完全按照字面意義翻,當然不是不可以,畢竟字意上並沒有錯誤。但如果可以再更貼近'start'和'stop'在此句中所指的意思,也許會將D女士的原意表達得更精確。也就是說,到底是「什麼」無法開始也無法停止呢?同上,'in-between state' 原譯文也是以直譯方式處理,何謂「中間狀態」?也許可以把意思說得再清楚些。



[譯文] 任何方向的推力都可以發生作用,輕易得幾乎到了危險的程度。(頁32)
[原文] Pulsion in all directions (propulsion, lateropulsion, retropulsion) could all be elicited with dangerous ease. (p. 43)

改譯:身體重心容易朝各種方向前進,無論是往前傾、往兩旁或往後倒,都是很危險的。


[譯評] 這句出現兩個問題:
1. 原文括號內的'propulsion', 'lateropulsion', 和'retropulsion' 沒有完整譯出。當然,前面的'in all directions'已經說明是「各種方向」,但筆者還是認為應該將括號內的文字譯出。
2. 'could all be elicited with dangerous ease' 直接按字面翻,令人無法理解「輕易」和「危險」之間到底有何程度之別,再度造成讀者的困惑。

以下是查到的補充資料:
推進式步態(Propulsive gait/retropulsive gait) 是指步態啟動時身體重心向前或向後的傾向,且會一直往一個特定方向前進。


[譯文] 「我的呼吸不再是自動的了,每次的呼吸都必須經過思考,常常不得不喘氣。」(頁34)
[原文] “My breathing is no longer automatic. I have to think about each breath, and every so often I am forced to gasp.” (p. 45)

改譯:「對我來說,呼吸不再是自然的反射動作,我每次都必須先在腦中盤算好才能呼吸,不時還被逼得喘不過氣來。」


[譯評] 「我的呼吸不再是自動的了」,又是一句不用看就知道原文是怎麼寫的譯文。
這一整段都在描述D女士服用左多巴藥物之後的副作用,藥物如何影響她的呼吸頻率、次數和深淺。



[譯文] 七月最後這幾天,她簡直是著了魔或是被大量次人性的力量所盤據。(頁39)
[原文] It seemed, indeed, during these last days of July, that Miss D. was being ‘possessed’ or taken over by a mass of strange and almost sub-human compulsions. (p. 51)

改譯:說實話,七月的倒數幾天,D女士簡直就像著了魔或被附身般,出現許多克制不住的衝動,不僅古怪而且像是低等人類才會有的行為。

[譯評] 這一句的問題在'sub-human compulsion',原譯文將'sub-human'譯為「次人性」,說實話我還真看不太懂。因此我將他改譯為「低等人類」,意思就是D女士的行為舉止變得像是低等動物般,無法克制她的怪異衝動。